記得，散步日日──那些《有狗的日子》
文／陳文琳 時光二手書店

11月8日進行的第二場「#流動的說書人」，我們來到一間小而巧的繡學號老店── TOLU A La MODE sacs fait main 手工布包/ 畫畫/ 旺來店。小店位在花蓮市區博愛街上、用餐時間一級戰區的民國路附近。如果你在某些時段路過旺來店，也許會在門口遇到李榮浩，接下來你可能會聽到呼喊聲，那聲音呼喚著藏身在這間店裡的藝術創作者陳怡文。榮浩是一隻貓，會跟著怡文家裡的錢錢、貓媽媽，進行每日的例行性散步。
「我太想念我的狗了。」怡文用堅定的口吻說她從法國回到台灣的理由。最後又為了狗，她決定回到花蓮，和家人還有心愛的動物一起生活。
說書的晚上，怡文分享金錦淑《有狗的日子》這本圖像小說，也穿插幾個她與她豢養的貓狗二三事。怡文提到她的第一隻狗Tolu，是朋友買給她的「禮物」，後來遇到的同伴動物都是撿來或領養，開啟了某條「不歸路」。《有狗的日子》裡，主角有娜和阿勛的第一隻狗胡蘿蔔，也是從寵物店買來，他們之後移居韓國鄉下，在那邊遇見面臨不同生存處境的狗，並陸續領養馬鈴薯和Choco。
說來也巧，買狗可能是許多人與同伴動物「相遇」的某個起點。我們不必將購買寵物當作「原罪」，因為這個購買行為背後，可能涉及當事人彼時的判斷、經驗或是想望本身，隨著時間、知識與經驗積累，與動物的互動關係隨之改變，有些固著的觀念也將有所鬆動。
改變從何而來？來自與動物日日相處，來自你對動物的受苦再也無法「別過頭去」，也來自你和動物相處互動時，開始擁有像光從葉子間隙落在你和動物之間的回憶之上。怡文說她真的很喜歡在遛狗的時候看樹，尤其是閃閃發亮的光從葉間落下那樣的時刻。
同為以繪畫「捕捉」動物身影的怡文，坦言《有狗的日子》有點「暗暗的」，並不是她喜歡的繪圖風格，但是裡頭的狗，無論是胡蘿蔔、在風雨中等候主人的小黑，或是因為待在籠裡太久，一步都不敢踏出籠子的Choco的境遇，怡文都「感同身受」般地說：「我真的理解。」關於書裡，有娜提到當她帶著家裡的狗散步的路上，原本會遇見的狗都突然「消失」，最後得知牠們是被做成了「補湯」的震驚，怡文分享自己過去也耳聞過類似的事情，她發現固定有一台車會把狗載到某處⋯⋯不得而知為何。
書也不全然「黑暗」。裡面有個情節是，阿勛將被關在陋房裡的三隻狗，輪流抱出來讓他們「看外面的風景」，作者金錦淑特別以一個跨頁，將三隻狗「放大」，讓牠們從一座山後，探頭看著牠們生活的地方。養狗的人大概都可以理解，放風對一隻狗而言，是多大的快樂。
・　
豢養動物有快樂，也有痛苦、悲傷。尤其面臨動物病痛，乃至於離別時刻。在「最後時刻」要不要放棄？是非常令人掙扎的。怡文講了一個經驗，她的狗Tolu有一次看起來真的快不行了，她當時也認為那是Tolu的最後。當她看著Tolu呼吸急促，她下意識地幫牠CPR，神奇挽救Tolu。當下她是開心的，覺得她們可以再相處一段時間。後來Tolu還是走了，她曾想過當時是不是不該救？這樣複雜的心緒轉折，在面臨任何緊急時刻，其實很難一翻兩瞪眼就做出決定。動物的離世，就像怡文說的，你會感覺心裡像破了個洞，怎麼也填補不起來。
同樣在谷口治郎的漫畫《先養狗，然後⋯⋯養了貓》，有一篇描繪兩夫妻養了一隻狗湯姆直至十五歲過世的過程。這篇漫畫極其細膩，甚至非常「真實」呈現照護一隻狗至離世的快樂辛酸。漫畫裡有段描述老狗湯姆半夜因身體疼痛哀號，兩夫妻醒來想將照護工作推託給彼此，僅僅一格畫面，即呈現出照顧老後動物的種種辛勞。湯姆死後，兩夫妻面臨的巨大失落感也相當難以言喻。
「但牠們離開時，我慶幸自己剛好都在牠們身邊。」怡文話鋒一轉，在動物即將「啟程」的時間裡，怡文用著許多話語，緩慢跟牠們道別。這場分享中，怡文家的狗錢錢和貓媽媽偶爾來回「巡視」，怡文一度直接「示範」如何「放飯」給剛醒來的貓媽媽吃飯。與貓的「日常對話」、放置貓碗的地方，怡文如此熟練而自然。一轉眼又立刻回到分享會上，繼續剛才的話題。
家人對「愛」動物也有所差異。她提到爸爸非常喜歡貓狗，從小她和妹妹就被爸爸以養孩子的責任感，培養她們如何照顧動物。然而媽媽並不特別愛動物，養動物的觀念也與她相差甚遠。但她有一天發現自己「想錯了」。怡文發現媽媽洗澡時為何都不關門，開玩笑地說以為是媽媽習慣不好，直到有次媽媽跟朋友聊起這件事，在一旁的怡文恰好聽到媽媽說，家裡的貓經常在她使用廁所時，坐在外面叫，後來她都會在使用廁所時打開門。那時怡文才恍然大悟，這並非媽媽習慣差，「原來我媽媽是這樣愛動物的。」怡文家的另一隻狗松子會來到她們身邊，亦是媽媽的提議，媽媽說「這隻狗這麼醜，一定送不出去。」怡文說出這段記憶時，大家紛紛爆出笑聲。幸好松子來到這裡，才離幸福那麼近。
・　
講座最後請怡文推薦幾本書，怡文分享了兩本對她影響很深的書，一本是佐野洋子《無用的日子》，怡文說這本書的內容，讓她「廢廢地」度過低潮期；另一本《永恆的禮物》，記錄一位寵物溝通師與許多動物進行離世溝通後，整理動物話語的集結，是一本陪伴失去動物的人的療癒小書。怡文說，雖然我們「無法」跟動物真正溝通，「你家的動物你怎麼會不懂？」對她來說，她仍相信理解動物到一定的程度，你們就會形成隱然的默契，進而理解動物在「想」什麼。此外，照顧老後動物很有經驗的怡文，書架上也有許多如何照顧動物，以及製作貓狗食物的書。「你們看，像這本書就教到如何抱狗，實在太實用了。」怡文指著手上那本《老狗生活完全指南》如是說。
紀錄整理到這，突然想起那夜，忘了彼時怡文講到哪一隻狗，有位民眾聽了之後默默流下淚來。我不免想像，若這時碰到《夜巡貓》的平藏和重郎夜巡，不知道牠們是否會開口問：「哪裡有人在偷偷哭啊？啊，這裡有眼淚的味道。」有眼淚味道的說書夜，終於接近尾聲了。
動物所展現的「純粹」，既像伏擊般出奇不意，又如此「平板無奇」，卻總能剝開層層迷障，讓我們重新看見早已忘卻的事物，正如谷口治郎〈然後⋯⋯養了貓〉結尾所說：
「寵物們如果不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給我們，就會活不下去。所以，他們會原諒我們的任性，然後，靜靜地，顯現出那些，我們早已遺忘的純粹。那或許是，一點點小小的，微不足道的事物，我們的心卻因此變得柔軟。」
・
推薦書籍  歡迎到時光二手書店洽購
陳彥姍《狗狗的餐桌日常》
蘿倫‧麥柯《永恆的禮物》
亞歷山德拉‧霍洛維茨《嗅聞高手》
佐野洋子《無用的日子》
佐佐木彩子《老狗生活完全指南》
谷口治郎《先養狗，然後⋯⋯養了貓》
深谷薰《夜巡貓》(1-8)

－－－－－－－

#流動的說書人──散步日日：那些《有狗的日子》

活動簡介：

「狗是一種一天至少必須散步一次的生物」，金錦淑在《有狗的日子》後記如是說。養狗的人看到這句話想必都會欣然贊同。這本圖像書不僅是主角有娜、阿勛與三隻狗在鄉下生活的日常紀錄，也是他們「看見」其他狗境遇的起點。圍繞狗與人的故事，會有怎麼樣的共感產生？

藏身在繡學號老店的陳怡文，從事藝術創作，亦是動物豢養與關懷者。她的繪畫中有許多動物的身影。畫裡的線條，是由動物走過的路、風景，與各種天馬行空，匯聚成為一種日常。這場說書，怡文將以這本書為畫料，跟大家聊聊這些「有狗的日子」，有動物的日子。

講者簡介：

陳怡文

1980年出生於台灣，花蓮。做過很多工作，不一定跟藝術有關，倒是每一件事都跟動物們有所連結。他們也都出現在我的繪畫創作裡。國立台灣藝術大學美術系西畫組學士 ( 1999-2004 )，法國國立高等巴黎賽爾齊藝術學院國家造型藝術文憑 ( 2006-2009 )。目前兼職藝術行政相關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