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土誌｜聊聊。新城｜

〈讓新城再次興城〉

文字／歐陽夢芝。攝影／林靜怡

無論如何，進入，都需要勇氣。19世紀末，一群原鄉生活不易、從宜蘭撤離的漢人們，憑藉雙腳、帶著盼望，在南方蠻荒中尋找安居之地。他們抵達新城鄉——花蓮縣最北端，移民的前哨站，卻不知前方等著他們的，是一群手持番刀的太魯閣社民⋯⋯。最後留下來的人，在生死交鋒間鍛造出共處的道理，他們從移民變為居民，異鄉喚稱家鄉。但遠方啊！還有一批又一批、帶著相同眼神和意志的移民，前仆後繼進入他們的領地⋯⋯。  

這天晚上，鬱結的低雲落了雨，編輯團隊在新城家扶中心，等待在地居民的到來。頂著下班後的疲累，他們陸續抵達了，入座後安靜翻閱手上的《奇萊有誌》，等待開始。主持人莊慕華（小海）開場，劃破靜默，接著編輯莊傳芬說：「我們期待結束後，能收到有血有肉的故事線索，然後記者就會像神奇寶貝一樣被丟出去採訪⋯⋯」

那時的我們還不知道，新城的田野如此廣袤，讓我們搆著了門縫卻不得而入，不知道說保安宮沒人懂（要說天公廟），也還沒發現海星街並非一條街。就像一直擲筊攏是笑筊，我們誠心在線等，但神明就是不上線。

進入一個田野，就像移民者要融入在地一樣，用時間換取。「外來者想快速被接納，可以常去廟裡走走。」追溯新城歷史長河，一直以來漢番衝突不斷，歷代移民的惶惶不安，從宮廟數量就能明白。「新城鄉很小，但每個村都有一兩間大廟！」小海一提及團隊的發現，現場氣氛馬上活絡起來，所有人都同意鄉內最熱鬧的一天，絕對是正月初九天公生！那是比過年更熱鬧的小城大事。還有人說農曆二月十四「請媽祖」也是，媽祖在鄉內遶境時，大家會拿自家案頭的香，交換隨行香客的香，如同神明隨煙降福。「聽一位阿嬤說，小時候人多到來不及換香，但現在都沒有人了⋯⋯。」

新城謎之音  

透過一來一往的問答，我們試圖破解在地人心中的新城。即使彼此信仰不同，一聊起宗教就全民有感。「咦，慈濟算廟嗎？」黃土人這句提問，點開大夥笑穴。位在康樂村的慈濟精舍，也在「代表新城三件事」中，所得票數僅次於首選的七星潭。「早期精舍人少，大家會去精舍幫忙種東西，師父也會來幫忙。」極富人情味的一段換工時期，我們也才發現新城除了道教信仰外，佛教、天主教和基督教也佔有一席之地。如今新城鄉人口中的青壯年比例達70%，但宮廟活躍度大不如前，青年忙著上班上學，萬年香火只能靠長輩來看顧。

食物是另一個讓全場嗨起來的話題。「如果有個新城餐桌，你覺得會有什麼？」很合理，曼波魚得到壓倒性的勝利，即使一般家庭少吃，但畢竟是縣府主打多年的觀光招牌。另外還出現了酸菜、地瓜花生，特別的是全都產自順安村，還有人會特地去順安買柴魚、羊肉爐等名產。小海追問，因為順安人最少、地最大嗎？「也不是啦，因為沙質地，只適合旱作。」移居二十年以上資深居民陳朝貴（貴哥）回答。

食物一直是觀看在地風土的端倪。史料記載，新城土地本多貧瘠，順安又是太魯閣族的活動範圍，造就順安鮮少開發的孤立狀態。「好！我決定了，順安就是新城糧倉！」小海神註解，腦海中原本黃沙漫成一片的畫面，瞬間被物產豐饒的熱鬧景象給取代。

其中最驚人的謎之音，莫過於「最近一次稱讚或抱怨新城鄉？」的答案中，竟只有一人寫戰鬥機噪音！在交流對話前，我們幻想每個新城人家中，一定都有氣密窗廠商的優劣清單；因為這裡有1/4是軍事用地，包含佳山基地及花蓮唯一的機場，而飛機噪音和限建政策，都讓發展面臨阻力。但實際上，他們與噪音和平共處的程度，簡直超乎想像！海星中學老師說：「除非有臨時任務，否則都會在下課10分鐘內完成起飛。」「有時沒那麼剛好，就需要等等。」不同人說起這些話，表情都波瀾不興，毫無瞋怒之意，新城人的耐受度令人尊敬！

我的新城與眾不同

「以前還產沙金呢！」老新城人貴哥說道，這最古早的特產，讓新城成為是非之地。新城舊稱「哆羅滿」，西班牙語「閃閃發光的地方」，早在16世紀前，世居的哆羅滿人就在此淘金，葡萄牙、西班牙和荷蘭人，都曾因沙金而心醉神馳、躁進前往。無論如何，沙金都為新城撒上如黃金一般美麗而珍稀的神秘之光。

紙條上還出現兩位寫「海陸空交通要塞」。的確，狹長海岸線使得沿海漁撈和定置漁業活動豐富，陸域上，新城位於193縣道、臺八及臺九線蘇花公路的交會處，同時也是宜蘭通往花蓮的入口，難怪有人把春節臺九線的塞車盛況，列為新城最熱鬧的一天！但隨著193和臺九線的道路拓寬，及接下來的蘇花快速道路，現代化讓移動加速，影響行路安全外，砂石車多，過路客溜走的速度又更快了！

除卻這些抱怨，其實新城人的讚許也是不少！「新城老街重新熱鬧起來」「美食多，風景好」⋯⋯也能從「你最常去的三個地方」和「哪裡最新城」兩題中，一直重複瞥見相同的答案：海邊和七星潭。新城人驕傲於自家美景，而海，也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。有人說新城是「交會之地，機會之源」，也有人說是「沒時間的所在」，這些安居的人們，就像先民一樣，看見希望與機會前來，而歲月化為香火，熏黑了神明的臉，祂見證了川流的歷代移民，從干戈敵對化為生命共同體；死生輪轉間，海浪無分別心地撫慰這片土地，轉瞬百年一刻，剎那即是永恆。

讓新城再次興城

參與者寫下的這句「讓新城再次興城」再次看見希望。也許來年春節臺九線大塞車時，真的會有新城人沿車兜售香腸什麼的⋯⋯新城人如此適應變動的韌性，肯定伴隨著幽默感。我們是這麼相信。
 

《奇萊有誌》VOL.13 電子書：https://document.hccc.gov.tw/ebook/kilay13/

＃你想拿到奇萊有誌第13期嗎
——常態索取點——
花蓮縣文化局石雕博物館
花蓮縣考古博物館